金三角游记

明明已经离开了一个国家，却还是在同一个地方，不到达，永远也无法理解什么是金三角。
11月30日一早，我们登上停靠在老挝金三角经济特区海关码头处的快艇，从湄公河东岸驶向西岸。西岸是泰国北部，清莱府下辖清盛县一个小镇。这里边民来往甚是频繁，即使我们没有证件，只要安排得当，在这里也没有障碍。很快，我们就徜徉在小镇街头。小镇不大，名字貌似就叫Golden Triangle。很多人来到这里只能看到一个景点，就是坐落于河边一个船型建筑上的一尊大佛像，约有三四层楼高，通体金色，号称泰国第一大佛，在蓝天阳光下，格外耀眼。旁边是地方气息浓郁的金三角牌坊，面临湄公河与美塞河交界处三角洲，配以颇具当地文化、地理背景的雕塑和各式小商店，很是值得玩味。其实除了这些之外，此地还有更多的看点：湄公河及其支流在历史的操纵下将一片土地切成了三个国家，一衣带水而风格命运各异，令人唏嘘；波光粼粼的湄公河上，流域特有的长艇来往穿梭，风景无限。可惜时间有限，我们没能仔细品味，只能留下些许遗憾，掠过一眼已弃的老金三角牌坊，穿过弥漫着金三角特有沧桑感时空，匆匆前往下一站。
就所看所闻而论，泰国人是这片区域中生活最精致的。进入泰国伊始便能感受，即使并不豪华的街道也是洁洁净净如同新扫，让人不禁平添一份好感；有人说在泰国乱扔垃圾将会被处一笔不小的罚款，但我想对于泰国人自己而言，生活在一个好的环境中已经成为一种习惯，道路边一栋栋朴素但被装点宛如花园的房子便是佐证。
泰北是一片田园风光，道路与山岚一年四季郁郁葱葱，山下与河边平地上要么是整齐地种着蔬菜或者烤烟，要么是粗放地自由生长的玉米，要么就是大片的水稻田。我们到来时间偏晚，大部分水稻都已经收割，看到此不禁回想，真正的泰国香米的确是美味。看来泰国经济的确比老挝好很多，至少我们没有在泰国看到老挝的山丘上常见的刀耕火种的痕迹。泰国国民的福利挺不错，听导游介绍说这里每个村子都会有自己的学校和寺庙，车外经常闪过的学校操场上，那些孩子正在为校际运动比赛做准备。说到寺庙不得不提，在这片长期被折磨的土地上，人们的心灵却并未迷失，佛在他们的心目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他们修建美轮美奂的建筑用来供奉佛祖和僧人，那些年龄大的高僧尤其能获得人们无比的尊敬。而在泰国，还有一个周边国家已经没有的精神支柱，就是他们的国王。一路上，随处可见的除了寺庙，就是他们的国王和王后的画像。从泰国来的朋友说他们非常爱戴国王。现在的国王普密蓬•阿杜德已经八十三岁，在位六十多年，深得民心。不得不说，泰国就是一个佛与王的国家，正是这两个精神支柱的存在，才能让泰国在经历了多种动荡之后，还能将整个国家建设得如斯美好。
快11点时我们到达泰北的边境城市美塞（Mae Sai），但并没有在此停留太长，因为我们的目标是边境口岸对面的缅甸大其力（Tachileik）。过口岸进入缅甸境内需要支付一笔费用，过了口岸之后是一个拥挤繁忙的小商品市场，形形色色让人眼花缭乱。我们找了车，直奔最近的两个旅游点，一个是大金塔，一个是长颈族村落。和周边国家一样，这里的宗教信仰也是小乘佛教，金塔是金三角区域最流行的图腾。我们没有这个大金塔的详细资料，直观感觉这个底圆上尖的建筑底座半径在10米、总高40米左右。除了一个小型庙堂之外，周围并没有别的配套设施，没有售票处，没有接待人员，只有入口时会有人提醒你脱鞋寄放，离开时好收取每人2泰铢。我的建议是你最好把袜子也脱掉，否则白袜子会变黑。山上山下已经看不见当年艳丽的罂粟花，来来往往的人们在思考什么？
随后来到的是奇特的长颈族村落。说是村落，其实是一个小型的景点，因为并非原始的村寨形态，而是将一个山丘装饰了一番，迁入几个村民，收收门票，做做小生意而已。不过有一点无法不真实，那就是那些老年妇女颈上的金色金属圈。导游说这些人是爱伲族人，其风俗即随着女人们年龄的增长逐渐增加套在脖子上的金属圈数。我们看到这里的小女孩和别的民族的没什么区别，中年妇女脖子上有4至5个项圈，而老年妇女则有将近10个，下巴和肩胛骨之间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常人的长度。拾阶而上，路过一些纪念品小摊，上面会有一个简易的舞台，老少女人们会随着老旧的音响内发出的音乐跳着简易的舞蹈供游客欣赏，运气好的时候会有游客给上一点小费。没有看到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而女人们展示给游客们的表情似乎隐藏了点什么，只有在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的眼睛里能看出一点天真和好奇，其实很不忍心去想，如果有一天，这个小姑娘的脖子上，也被套了一层复一层的重重项圈，成为长颈族中标志明显的一员……
我们就离开缅甸，回到泰国美塞，在一个当地还算好的酒店吃自助餐，略作休息离开时已经是下午2点。我们的下一站，是有名的皇太后花园。
顾名思义，皇太后花园和泰国已故皇太后诗纳卡琳有关，实际上是在诗纳卡琳主持下修建，并在一段时期内成为其行宫。根据介绍，在罂粟时代，这里曾是著名毒枭坤沙的武器库所在地，皇太后为改善清莱人民的生活水平，发展替代经济，并以修建世界上最美丽花园为契机，增加就业机会，使得清莱风貌一新。整个花园面积有数万平米，高低错落有致，景色优美，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景观设计别出心裁，或自然或塑形，有如梦幻。据说一年四季花开不断，美不胜收。如果在这里急急匆匆地走过，会是一种遗憾。看过花园之后，来到的是山顶行宫，这里曾是皇太后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会有工作人员提醒游客请注意礼仪、请勿拍照、请脱鞋。仔细看过就会明白，为什么泰国人会对皇室人员敬爱有加：那就是简朴而爱民。行宫内有许多皇太后生前的照片、用过的用具和一幅面积达十多个平方米的精美手工刺绣。
我们在下午5点左右离开皇太后花园，前往清莱，入住酒店。我们下榻酒店的地方以前来过，因此稍显熟悉。入夜之后这里并没有产生一个清净之地，反而因为夜晚比白天清凉许多而成就了一段逛街的好时光。直觉上这里已经不仅仅是泰国人的清莱，许许多多的来自欧美国家的人在这里，或携伴带幼悠闲地逛街，或在休闲广场品味当地食物欣赏表演，或者背着旅行包脚步匆匆。我站在街头，一度感觉恍如换了时空且无比孤寂。
明天还有行程，早早地回到酒店休息，晚安，清莱。
醒来时已经是12月，早上却不冷不热，热带的冬天的确舒爽。不过清莱这里的酒店貌似不提供任何洗漱用品，如果自己没有准备，晚上和早上都会头疼一番，如果有下次可一定要注意。吃完早点已经快9点半，接下来我们要前往的是白庙。白庙是俗称，本名叫什么并不重要，因为它给人最直观的印象就是白，通体的白色，以蓝天为衬，绿树作陪，在泰国乃至整个金三角都极具特色。如果有兴趣，可以去了解一下其来历，入口处还摆放着筹建者的相；如果不想去了解也没有关系，光是欣赏已经是足够的震撼。白色的水泥塑造出金三角文化里才能找到的独特形状，银色的镜片从不同的角度反射光芒，棱角丰富却又显得柔和。十年之功打造了一个佛家的理念，游客从象征地狱的鬼池走过长长的廊桥，来到佛祖的面前，忏悔以获得救赎。不信佛也不要紧，因为你身已在仙界。整个建筑和景观的设计，只能用唯美来形容。来到白庙绝对不是节省相机电池的地方，好在它的范围并不大。
本行程的最后一段，是走进历史。在泰北，有一个叫美斯乐的地方，居住着一群中华民国后裔，这些国民党军人遗留的血脉，如今过着怎么样的生活？进入美斯乐之时你就会明白，来到这里，绝不是一个美好的开始。绵延的山脉连个小盆地都少见，是否除了罂粟，当年的他们连粮食都难以生产？然而历史已逝矣，先人连同罂粟一起消失不见，留下一个还能说变味汉语的族群，和一个供奉若干牌位与历史光影的祠堂。也许是今年发展旅游的缘故，这里已经有了很多起色，至少能看见能算繁忙的集市、卖相不错的特色酒店以及味道还可以的云南菜。在美斯乐吃完午饭，准备返回清莱，但中途还有个地方不得不去，小小的地方，只是要进入深山，名叫满星叠。
不来到金三角或许永远都不用知道这个地方，但来到金三角的人一定会知道上个世纪有个风云人物，叫坤沙，而满星叠就是坤沙曾经所在。雄极一时的大毒枭留下了什么？一路山路摇晃来到这个偏僻的所在我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间几乎要被尘封的土房，一个在热带地区都难以长出杂草的土操场，不远处一个后来才修建的坤沙铜像。
破旧而真实，无比的沧桑感扑面而来，几欲听到遥远的枪声，山坡上没有了鲜花唯剩枯草与黄土，空空的厨房、礼堂和猪圈，带着黑色不知哪年哪月留下的汉字涂鸦恨不得缩进土堆随着曾经的主人一同消失。给我们开门参观的是一个黑瘦的老头，一个无名的最后的守护者，他领着我们看了陈列着照片和资料的库房，坤沙住过的卧室，开过会的会议室，以及如同活化石一般的老人自己。他告诉我们他从十五岁开始追随坤沙，如今还能告诉我们墙上挂着的衣服是那个人什么时候穿过，穿着这套衣服照的照片是哪张……历史带走了岁月，青春，所有英雄与枭雄的事迹，最终也会带走这残存的、喋喋不休的记忆。
结束了，只剩下回程的路、满满的相机和无痕的足迹。